the Chapter 3
【2018年2月11日 星期六】
——记住以后睡觉不要再开着门了。
我昨天是这么叮嘱她的。
的确,门是好好关着的。但是门上却堂而皇之地插着一把钥匙。这远比昨天的空城计更加引人注意,哪怕不是图谋不轨的人也会感到好奇的。
但好在钥匙至今还没有被拧过的样子。也不知道是插了多久。
我叹了口气,她的脑回路是有多清奇啊?
我无奈地拧开了钥匙,刚一进门,就看见了她。意外的是她并没有睡觉。
“啊,欢迎呢。”她热情地打起招呼。
“入室抢劫,别动!”
“额诶诶!”
“把手机放下吧……开玩笑的。”我好声没好气地把钥匙扔了过去:“你就是这么锁门的?”
“有什么关系嘛,今天我又没在睡觉。”
“居然没在睡觉吗?”
我刚这么问了一句,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。我低了低头,麻雀正用圆溜溜的小眼睛狡猾地打量着我。
它翅膀上缠了一圈薄薄的绷带,看上去十分滑稽。
看来是因为飞不了,便一蹦一蹦地在我前方嬉戏。它居然还玩的挺欢的,明明昨天都快见阎王了。
“见到你似乎很高兴呢。”她像猜中了我的心思一般笑呵呵地说:“看来它记得你救了它哦。”
“那可是你的功劳,就不用分我一杯羹了。”我说道。我没想过救它。
“它其实很可怜呢。翅膀受了伤,离开了蓝天的怀抱,它一定很难过吧。”她说:“我可以理解它的痛苦。”
是因为她也失去了行走的能力,被囚禁在着巴掌大的空间吧。所谓的同病相怜。
我说出了有些唐突的话:“……你也不容易啊。”
“诶?”她似乎觉得我的问题有些奇怪然后像是理解了我一样,说:“我觉着自己已经十分幸运了哦。因为我还有一个朋友。”她伸出洁白纤细的手指头,俏皮地指了指我。
“它却始终是孤独一人,我也还有家人。我有一个家,它却失去了一切。”她半开玩笑的,又一边带着几分哀婉地说。
“小翼可比我要可怜多了。”
“……小翼?”
“就是它的名字哦。”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介绍,“我已经觉定要养它做我的宠物了。直到它的翅膀伤好了之前,我都会一直照顾它。”
“终于决定养宠物了吗。”尽管只是一只鸟,也比没有要强。多少能给她的生活空间带来生趣。我的目光在受伤的鸟和她的面容间转了两下,说道:“加油吧。”
仿佛在与我们的交谈相呼应,它拍打了几下翅膀,但也只是离开了地面几厘米。
“今天你怎么过的啊。”我开了另一个话题。
她坐在取暖器旁,笑眯眯地点了点头:“刚刚照顾完小翼,也不怎么困。所以我干脆就织了一会儿围巾。”
她把手中的一片布料向我展示了一下:“怎么样,好看吗?”
“还不错——等织好了再给我看吧。”
“嗯,当然。本来就是想的织好了过后送给你的。”
“是送给我的吗?”我表示出欢喜。真是称心如意啊,本来心里就准备要买的。
“因为你昨天陪我过生日了呢,我也是想送给你一样礼物哦。”
她把毛线团重新放回了手里,娴熟地操作着。“说不定明天就可以织好了送给你哦。”
“喔。那我就满怀期待地等着明天吧。”
她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,抬起头问我:“对了,昨天那句话还算数吗?”
“哪句?”
“只要我可以走路了你就在我去骑自行车。”
“那个啊……算数啊。”虽然不知道等她能走路了需要多久。但如果她真的康复了的话,这也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。
“那太好了。”她安心似的笑了笑。
过了一会,她又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。
“那个,你饿了吗?如果饿了的话,我这就去厨房……”
我斜着眼看了她一眼:“我拒绝。”
说起来,我是会一点厨房活的。虽然手艺不及我妈,但也肯定比她厉害就是了。
“但是我有些饿了。毕竟中午饭还没吃呢。”
“你没吃饭吗?”我皱了皱眉头。“早饭呢?”
“也没吃呢。”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。
“怎么不点个外卖之类的?”
“睡过头了。”她说。
“……”好吧。
本来还以为她的母亲会把孩子的生活管理的很好,看来也不过如此啊。毕竟单亲家庭,也不能全责怪她。
我考虑了一会儿。反正呆着也没事干,就帮她做一顿饭吧。
于是我起身,问道:“我能用一用你家的厨房吗?”
“诶?”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歪着头,然后点了点头。
我起身,拍了拍手,冲她自信一笑:“你稍微等一下。”
几十分钟后一切都搞定了。没想到怎么久没动勺子还能做出来,心里不免有些得意。
“来喽!香喷喷的蛋炒饭。”
我把两个大盘子从厨房里端了出来,把其中一份放在了她面前。
“哇哦!你好厉害呢!”她露出了崇敬的目光,享受一样闻了闻面前的食物。
看她这副孩子般的模样我不禁有些开心。
“嘿嘿,尝尝我‘惊天地’的手艺吧。”我用了一个相当违和的形容词。
“惊天地……?”她皱了皱眉头,好像很不信任地闻了闻,大概是联想到了昨天她自己那些“泣鬼神”的杰作吧,心有余悸地望着盘子里面。最后在确认外观和气味能够在人类的味觉接受范围内之后,用勺子舀起,尝了一口。
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。“嗯嗯!好好吃啊。”
“不错吧?”我问。
“好久没吃到这么新鲜又美味的蛋炒饭了!”她兴奋地连连点头。
然后,雪依看见鸟儿在餐桌旁好奇地守着,她便拿出饲料和它一同“用餐”。当她们埋头用餐的时候,俩的动作莫名相似。
我看着这情景感觉说不出的有趣。
很快,盘子里面被收拾一空。
她微笑着把吃得干净净的盘子加在了轮椅上。看来她也的确是饿了,把那么大一盘都塞进了肚皮。
“收拾餐具的事情就交给我吧。”她收起了盘子来。
见到她缓缓移动到了厨房里,我便躺倒沙发上放松。厨房里面很快传来了洗碗的声音。
实在无聊,于是我擅自地打开电视机,结果屏幕上是一片昏暗。
电视已经停播了。她是有很久没看电视了吗。
于是我关掉了电视。没有其他事情可干,我便起身开始活动劳累了一天的筋骨。
转动身体的时候,我突然发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正整齐地堆着一叠很眼熟的“废纸”。
难怪会觉得熟悉,这是我几乎每天都不会离身的东西。
是昨天和前天我让她帮忙转交的报纸。
我没想到她会放我鸽子。心里面有些生气。我还以为她好好完成了自己的工作,结果全都被搁置掉了。玩笑归玩笑,这样做就有些过分了。
我迈着相对急切的步伐走进厨房,把报纸摆到了她面前。
“雪依,这是怎么回事?”我自己都可以感觉语气有些冷。
她沉默了一会,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……还是被发现了呢……”
“你为什么没有转交?”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她认错到。
随后把轮椅正对向我,不安地捏起手。这次她脸上没能露出俏皮的笑容,而是用清澈的大眼睛望着我,清秀的眉毛紧张的皱缩在一起:“其实那天我说谎了,红女士其实这几天刚好都不在家,一段时间才会回来……不过,我真的是打算在她回来那天把东西给她的。”
我听完她解释后怨气差不多消了。这倒也不全怪她,毕竟别人出差了嘛。
但,我还是有个问题。
“那当天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?”
“因为……”她刚开口却又打住了,欲言又止。
见她不肯说话了,我便耸了耸肩说:“单纯想耍我吗?”
毕竟这里导致我的送报规划路线发生了很大的改变。要是能少送这一家,我这几天的效率会快不少。不得不说,她确实给我添了不少麻烦。
“……没有,只是……我不想骗你。我只是希望……你第二天还能再过来。”
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露出了疑惑的神色。
“抱歉!真的很抱歉,我太自私了。”她朝我低下头来,语气也变得低沉。
“我已经好久没有像这两天一样,有人可以陪在我身边。”
“前天,我遇到了你,而且还陪我聊天了——我真的感觉很高兴。”
“我很想再和你聊聊天——但我清楚,一旦知道情况后你第二天就不会来送报纸了。但我……”她没有再辩解什么,而是再一次道歉道:“……对不起,我不该对你撒谎!”
她的语气竟然有些哽咽了。她垂着头,睫毛开始像融化的水晶变得晶莹起来。
我变得有些不知所措。没想到她竟然会对我展露如此脆弱的一面。
从见面那一刻起,她就让我感觉是个十分乐观的人,似乎什么事都可以想得开。
不。
这并非是“脆弱”。再乐观的人,被这样封印在轮椅的狭小空间内,承受着这样的孤独与空虚,也会受不了的。
最后我叹了一口气。
“……没关系了。雪依,我并不是很生气。”我原谅她小小的任性。
结果她突然抬起了头,眼框里面还有湿润的痕迹。她倔强的嘟着嘴。
“……我今天就会把报纸送过去的。你放心。”她信誓旦旦地承诺。
“……她不是不在家吗?”我问。
“其实我是有红女士的钥匙哦!”
“……你和这个红女士关系很不一般啊。”
“嗯,很好哦!”她点了点头,露出了笑脸。
终于又重新看见了那张向日葵一样温暖的可爱笑容,我也仿佛松了口气。
“那你把钥匙给我吧,我去把钥匙送过去。”我提出了合理的建议。
“不,我要自己送!我说过了就一定会履行诺言的。”
“没关系,我没有在怪你了。把报纸给我吧。”我说。
但是她却倔强地摇了摇头:“这是我的义务!”
她自顾自一般说着,然后搭上报纸。在手里捏着一把钥匙,推着轮椅出门了。
不明白她要干什么,我带着疑问跟了上去。
“喂。她在七楼,你在一楼,你准备怎么去送啊。”我很早就发现了,这座公寓既没有完备的物流,甚至连没有电梯都没有,算是比较旧的民居了。
“放心好了。”
她把轮椅停在了上楼梯的台阶前,看着遥不可及一般的台阶,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。
这时,她把脸别向我:“只要我把报纸送过去,你就能原谅我了吧?就算我好好守信了对吧。”
“……我都说了我没有生你的气了。别闹别扭了,快回来。”我催促道。
“那你记得要遵守承诺哦——”
“……啊?”她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让我思路无法跟上。只能等着她的下文。
“如果,我可以走路了的话……”
她说着,然后突然用双手把自己从轮椅上狠狠撑了起来。
一瞬间,她脸色变得煞白,忍不住从口中挤出一丝呻吟。
“喂!雪依,你没事吧!”我赶忙上去扶住她。
她轻轻地回过头,脸上的表情在扭曲着。豆大的汗珠正从额头渗出,滑落下来,凝聚在下巴尖上闪着晶莹的光。
“你在干什么!快点坐下!”我现在受到的惊讶与她的疼痛剧烈程度成正比。
虽然我不能切身地体会到她的疼痛,但是从她颤抖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我能猜到,像这么剧烈的行动想必一定是锥心的。
“……没,没关系的……”她扭曲的脸庞上竟然浮出了不适应的微笑,苍白的眉宇间渐渐放松了。
接着她把手掌用力抓握在了楼梯的扶手上,把整个人都扑在了扶手上。那模样明明很滑稽,但我看着却觉得心疼。
“如果,我可以走路了的话……记得,一定要载我坐自行车哦。我会努力重新学会走路的。”
“你快坐下啊。好啦,你想坐自行车是吧?我带你去就是了。”
我打算把她扶下来,她却摇了摇头。
“我本来就应该亲手把报纸送过去——至于另一个约定,我们彼此都要像这一个一样好好遵守哦。”
没想到她会如此认真。我不知该苦笑还是露出其他的表情。
这里我只能尊重她的想法了吧:“我知道了——我陪你上去吧。”
结果,她再一次拒绝了我的提议:“不用了——”
“请不要把我当做一个——不正常的女孩,好吗?”
她提出了一个我没有意料到的请求。我察觉到,她的这个意愿是如此的强烈。
这一刻,她的眼神是如此坚定,她的脸庞是如此耀眼,在昏暗的走廊里闪耀,竟让我吐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。
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最后,我只能向她说一声:“……加油。”
3
接下来的半个钟头,时间像栽进了我的担忧里一样漫长。就连时钟也在嘲笑我似的迈着比平时更加缓慢的步伐。
握紧我的双手有些出汗了,心跳声也变得沉闷。
我还是第一次感觉这几个楼层间不到二十米的距离竟然是如此漫长。
我在沙发上面坐立不安。为了尊重她的意愿,我并没有偷偷跟着她。所以现在我不知道她情况如何,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半路摔倒,或者是否昏了过去。我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了,离开了客厅,来到了楼梯口,向楼上迈步。
我的脚尖刚刚踏在第一个台阶上时,我感觉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。
我把脚移开。
地上的金属物正散发着冷酷的光。
“……钥匙?”
毫无疑问。不知道是哪里的钥匙毫无声息地留在了这里。
“啊,果然前功尽弃了呢。”
头顶传来了雪依稚嫩的叹惋声。
她正趴在楼梯的扶手上,无可奈何地苦笑着:“好不容易爬到了七楼,结果却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呢。”
果然么……我自己都感觉到无比可惜。
她无力地倚着扶手,口中喘着粗气,身上散发着的热汽在冻结的空气中漂浮出清晰的白雾。几根柔软的发丝因为濡湿了而黏在额头。手臂上也有擦伤,就连鼻头都红红的。
难怪刚才会有几声闷响,是在途中摔了几跤吧。
“……欢迎回来。”我只能勉强笑着说着无聊的话。
她像是被我逗乐了,“哈哈哈”的笑了几声,然后又收敛了笑,歉意地说:“抱歉,今天我可能不能继续了——但我保证明天一定会送到的。”
“要不然……”本来我还想劝说的,却把话留在了嘴边。
果然还是不能那样去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啊。她在努力着,努力的守护和完成。我看着她红红的脸,不忍心去质疑她努力维护的信用和羁绊。
我迎上去,把她扶到了轮椅上。她厚厚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。这不仅是因为疲累,因为每一滴汗水都为饱含了疼痛而呻吟着。
我把钥匙捏到了她手里。
“下次可不要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了。加油吧,你一定可以做到的。”
4
收拾完碗筷,她把最后一个碗放进了碗柜里面后挽下了袖子。
“出了好多汗呢。看来今天我还要洗个澡呢。”
“喔,那好吧。我也差不多回去了。明天见。”
“嗯。明天也一样还要来哦。我会在那之前把报纸送过去的。”
“记得关好门……拜托你也不要关了门过后把钥匙插上面。”
“但是——”
“不接受反驳!”说完,我站起来。伸了一个懒腰,刚要走时就感觉她正轻轻戳着我的后背。
我回头看了一眼,她正伸出手朝我递来一个金属物。
“给,这是我家的钥匙。”她笑脸相迎,双手奉上。
我还真是惊讶她可以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。
“……你没有听懂我的话吗?”
“诶?”她又露出了像是在故意糊弄我一样的表情,迷迷糊糊地偏起了脑袋。
“……这是你家啊,别让别人随便进来啊。”
“是吗……?”她反而很不解似的。
“对,就是的。”
“……喔,那好吧……”她终于不情愿的点了点头。“不过,我只是想送点东西给你罢了。”
“送什么也不能送钥匙啊……”
“嗯。我知道了。我明天一定会把围巾织好送给你的。”
“这个提议还不错。”那种事情我还是乐于接受的。
我骑上了自行车。
凛冽的寒风开始抽打我的衣襟,刀一样刮着我的脸颊。而我的脑海中则回想着雪依的音容笑貌,那些美丽的景象因为今天遭受的苦难而更加真切。
我的嘴角在寒风中露出了反常的笑容来。
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呢,曾经的陌生人就这样不知不觉进入了你的世界。
这几天与其说麻烦,倒不如说是反而轻松愉快了不少。
但不知道为什么,在这明明融洽的相处中,这个叫牧野雪依的少女却给我一种浓重的悲伤味道。
她的身上像是在缠绕着什么。
那是一种,我隐约察觉的不幸的气息。
如针一般刺痛着。而我之所以感受不到,是因为她把针刺全都包裹在了自己的身体里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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